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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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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刚在外面喊什么?”

“没啥,”刀哥抖腿,“曼联又输了。”

“嗯,还是个乌龙球。”老福机械地补充道。

吴汶紧接着,“这一波血亏啊。”

李棹见状,要拿起手机,“我去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刀哥一把按住他的手。

“你们仨好歹重聚了,给乐队起个新名字吧。”刀哥有点儿虚,给吴汶递了个眼色。

吴汶配合道,“是啊,之前的barking dog(犬吠乐队),还整英文,怪中二的,哈哈。”

李棹听闻,点点头,若有所思。他开口道,“咱几个昨晚走路上,我夜观天象,看到月亮豁了个口子。

就叫【弥满】,怎么样?”

“弥补的弥,满月的满。”

其余三人嚼念着这两个字。

好名字是好名字,刀哥心里藏着热搜这事,不过脑子就应下了。老福沉浸地吟咏着刘禹锡,“弥年不得意……”,脑海里拼凑创作着下一句,“归志有小满!”,激动夸赞,“妙绝!”

吴汶眯眼不语,却在李棹低头时,皱起眉头。

满月的满,也是蒋满卓的满。

弥满。

他们和当年,只差一个蒋满卓。

-

出了李棹录音棚,刀哥再度点开链接,原文已经被删帖,他正要舒一口气,打开微博,搜蒋满卓。虽然没有新的热搜词条,但广场上更热闹了。

伴随着一个个话题 删帖 蒋满卓后台 蒋满卓已婚,衍生出更多长篇大论。

刀哥点开一个热门博主总结搬运,声称帖子刚发不久就被后台河蟹掉,一定是有资本在背后操控。

结合种种,串联起诸多线索,得出蒋满卓背景十分硬,隐婚嫁给某某机关领导等结论。

有理有据到,刀哥都开始怀疑。退一百步,且不论到底是谁,动图上亲昵自然的动作也反常。她连对待李棹都像一块钢板似的生硬而有边界感,能看出图片中的人和她绝非一般关系。

亏得昨晚李棹还为她凶残了那么一回。

他摇摇头,很迷。

此时的李棹送走哥几个,复盘这一段时间的音乐计划。老福回归后,过往他和吴汶那衔接不完整、残缺的音乐,就要全部推翻。

不破,不立,当然也昭示着旧的工作告一段落。

他在屋子里兜转了两圈,给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浇上水,歪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体育5+台,英超回放。

确实有他们说的这场比赛,但右下角的回放时间显示是,一周前。以他们对竞技体育的了解,不可能突然无缘无故提及一周前的比赛。

而且三个人配合的也,过于配合了。

他闲来无事,想看看那仨人在搞什么事情,便打开好几个月没打开过的微博。

“爆”字打头,紧跟着就是蒋满卓的名字。

李棹挑眉,点进去,下翻,洋洋洒洒,风云诡谲。良久,他熄掉手机屏幕,吴汶的话萦绕在耳畔。

“这一波血亏啊。”

-

半月晃过。

蒋满卓应邀给一个纪录片原创配乐。于是每天的工作就是看制作方发来的样片,窝在办公椅子里,电脑挂着logic界面。

她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会化为一棵朽木,在脚底下这片土地生根发芽。

甲方是欧洲的制片公司,纪录片具体内容讲述的是一名环球旅游的挪威大哥,沿着河西走廊来到中国北方,一路从西往东探究地方舞蹈的故事。

国内不缺乏好的音乐人才,但像蒋满卓土生土长在北方小镇、深谙市井民情、情感细腻中藏匿着恢弘阔绰,且拥有完善科班技巧的人并不多。

大学时,她自学过民族舞蹈基本理论,并在国内顶尖舞蹈比赛中为参赛曲目重新作曲,获得了当年最佳作曲人。

因此,当机会找上门来,指导老师穆采雯老师第一个推选了她。

蒋满卓认为这是对她的肯定,不搞自我狂热,踩实文化土壤,是她的追求。所以在签协议前她唯一一个要求,是配乐必须以中国乐器为基调,唱汉字。

多么扬眉吐气的要求。

实行起来就有多抓耳挠腮。

就好比把一个每天忙着写小说的人,拽去完成一篇博士生论文那样艰涩。

打坐半个月得出的答案就是,得动动。只有脚真真切切地踩上那片阔别已久的土地,踏实丈量每一抔土的温度,才能说得上有感而发。

距离交最终版日期还有一个月,她决定走一遭。

回北方。

她带了一个包,一个箱子,一套简易录音设备,和一个死乞白赖要寸步不离监督她的经纪人张喜爱。

出发当日,蒋满卓体面地化了全妆,穿优雅的长裙。透过高铁窗户,她看到山流过山,山爬过山,一路由疯长的绿色逐渐转变为枯黄的土色。

一个学美术的朋友曾经玩笑道,为什么南方人色彩那么好,因为来南方一程见过的绿色比她一辈子见过都多,真是这样。小时候嫌这里土,长大了反而怀念这种不悬浮在空中的厚重感,离开了北方之后,她再也写不出那样平实美感的语句。

那时他们的乐队名字里带点英文,老福起的,说barkingdog这名字有蓄势待发的喷薄力。

不过蒋满卓和李棹都喜欢戏称它为最朴实的。

狗叫乐队。

他们的音乐品味曾经一度很一致。做一些小镇的底层的阶级的风土的,关于华北新浪潮,或偏向后朋,音乐不能太漂亮,标清般的音质,最真挚的感情。

这条狗的确吠响一时。

如果不是李棹的离开,他们或许也会像那些老乐队一样,全国巡演,爆红,受人景仰追捧。

直到后来,他们蛰伏的这几年内,“乐队”突然变成了一个小众代名词,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再也不缺乏有情怀的乐队。其中,有极致的好,也有随波逐流的坏。

这么来想,乐队解散未尝不是件好事,让所有人重新审视自己,是否该跳出这个舒适圈。

老福在爵士基础上学习民族乐的知识,行业里独树一帜;吴汶电音玩的愈发顺手,成为国内外不少知名电音节常驻,而李棹,则打通了所有任督二脉,有爵士的功底在,种种都极为上手。

这还仅仅是形式。

李棹至今没有发行过自己一首单曲或专辑。但是从展览那几日,蒋满卓能看出他们想要探究一种更为形而上的境界。关于哲学、戏剧、时代、未来……他们将其打散嵌入到音乐里。

听着自己编出过分流畅的曲目,看向手里布满尘土气息的纪录片,她猛地想起李棹充满嘲讽的那句话。

蒋满卓,你是不是工业半成品做的太熟练了。

这几年顺风顺水赋予她没有麻木不仁的美感,这是一种危险的,不会被封存的美。高铁到站,穿堂风扑面袭来,蒋满卓深吸一口气。

是时候跳出温床,活动活动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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