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楼船顶层配有大宴厅,一应家具皆为紫檀雕花。
座次之间或置山石盆景,或供时兴花卉,或列熏炉铜鼎,板壁上悬有宝剑、玉璧、字画等,地面铺着巨幅回纹勾边宝相花团波斯毯。
主座两侧的铜鹤衔烛灯上系了白绫,是此间唯一的素色。
庆阳历来有‘北地明珠’之美称,丰饶富庶,冠绝冀州。
单看先王崔昱这艘奢华专用座舰,阿霁就不禁心生感慨,姑母纵使有千匹御马又算什么,哪里比得上诸侯王的移动宫殿?
“阿霁,你的口味没变吧?”经年不见,贞吉表兄依旧温和亲切,引她入座后,殷勤介绍菜品,“这是酿烧兔,你以前在信中说很想尝一尝。”
阿霁闻到肉香不禁食指大动,可是碍着崔迟在侧,只得咽下口水。
但今日的崔迟很奇怪,竟敛起锋芒,破天荒地跪侍在食案旁,拿着匕首帮她分肉。
酿烧兔1是本地名品,将兔子腿脚肉剔下,加切成丝的肥嫩羊膘,与米饭和佐料拌匀后填入腹中,以线缝合后杖夹烤熟,滑嫩可口,香气扑鼻,食用时需切片。
阿霁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婢女又奉上一只碧玉瓮。
贞吉介绍道:“这是玉叶羹,奶香浓郁,鲜美可口。”
此羹既有乳酪,又有菌菇,虽是素羹,闻上去却并不逊于酿烧兔。
“这是河西肺2,从胡人王帐传过来的。取新鲜连心羊肺一具,用肉汁拌开豆粉,再用韭汁拌开面粉,加蜜和酥。与碾成粉的核桃、松仁搅匀,灌肺煮熟……”
说到饮食,贞吉可谓如数家珍。
阿霁听得入了迷,一时竟忘了旁边的崔迟,直到他将切好的兔肉捧上,恭敬道:“殿下,请用!”
他的声音介于少年的清润和青年的低沉之间,平时刻薄惯了,故作谦逊时有些做作。
阿霁不知他有何目的,有意逼他发作,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贞吉性情和善,又是兄长,不忍崔迟当堂出丑,便想替他解围,戏谑道:“安徐,你举得还不够高!”
崔迟纳闷之际,阿霁却倏地红了脸,飞快夺过盘子,哼道:“为老不尊!”
贞吉失笑道:“我们才差了几岁?我可担不起这个‘老’。”
阿霁举箸,垂眸细细品味着兔肉,小脸上满是陶醉。
崔迟对于文史典故不太熟,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旧布菜盛汤。
阿霁碍于情面,只得配合,又因贞吉方才的玩笑,连眼睛都不敢抬,一味埋头用饭。
看到他们兄友妹恭一团和气,贞吉满面欣慰,赞许道:“安徐真是长大了!”
崔迟唇角噙笑,谦和道:“阿兄过奖,以前年少无知,对公主多有冒犯。”
他望向阿霁,言辞恳切道:“还望公主海涵。”
阿霁恍然大悟,原来是做戏给表兄看。
她本想找机会私下和贞吉说话,此刻却只想将崔迟拉到角落,好好质问他一番。
用过茶点后,贞吉推衣而起,缓步走到窗前,遥望着远处壮阔的大河怅然道:“要变天了,咱们这次须得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不等阿霁发话,崔迟立刻上前大表忠心。
那副狗腿样看得阿霁直皱眉,等贞吉一走,她便嗤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来此有何目的?”
“奔丧啊,”崔迟没好气道:“庆阳王可是我亲二伯!”
庆阳王崔昱和大将军崔易是亲兄弟不假,但崔易早年叛出庆阳后,两家再无往来,为何此时修好?
阿霁心下狐疑,转身欲走。
崔迟上前一步,警告道:“阿兄对我印象极佳,我劝你不要挑唆。”
此刻没外人,他便恢复了一贯的冷峭倨傲,甚至有些无赖。
“阿兄?叫得好亲热。”阿霁意味深长道:“但愿你算计他的时候,可别忘了同出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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