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 / 2)
宴清霜垂下眼睫,神情似有犹豫。
这些狾人没有意识,无法思考,无论行为还是习性,都已与生人相去甚远,俨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但他们体内的血液依然温热,心脏也仍在跳动,和寻常走尸相比,倒也并非生气全无。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仙门对此亦众说纷纭。
道宗历来崇尚“三魂七魄”之说,认为凡人一旦中了狾毒,必然灵台受损,元神尽散,三魂七魄只余一魂一魄,虽生犹死。
留之徘徊于世间,不过徒增祸患。
而另一支以太玄宗为首的流派,则不以为然。
他们自诩怜众生之悲苦,见不得对无辜者的杀戮,偏要救这些可怜的凡人于水火,近年来不知派出了多少弟子,制服了多少狾人。
可最终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狾毒出现至今,仍是无人能寻到解决之法。中毒之人残存的最后一丝生气,也终究没能保住。
他们还算是活人么?
也许他们自己都不愿相信,自己仍活着罢。
雪初凝没有等到宴清霜的回答,方才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的狾人却越逼越近,纷纷聚向那具坟墓中挖出的尸体。
随着他们的靠近,腐烂的气息也愈发浓重。
被捆仙锁缚住的狾人仍在激烈挣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愈发亢奋。
“居然这么多。”雪初凝皱了皱眉,“方才那一声,只怕把周围的东西都引来了。”
话刚说完,那狾人却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蓦地停下挣扎,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喉咙里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
周围的狾人似是受到这声音的影响,也一同朝她看来。
他们的眼神空洞又茫然,身形只顿了一瞬,忽而快步向她奔来,踩得地上的枯草叶簌簌作响。
其中有半大的孩童,也有瘦弱的妇人。
雪初凝对上那无数双血红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什么情况?我似乎……没对他们做什么吧?”
她说着,后退到宴清霜身边。
而那些狾人,竟也笨拙地随之调转步伐,继续向她的位置围去。
宴清霜亦察觉不对,按照先前所见,狾人应只对血气十分敏感,雪初凝的身上并未沾染任何污血,缘何会令他们突然躁动?
正思忖时,他手中原本扥紧的捆仙锁蓦地一松!
只见锁链另一头被缚的狾人大张着口,发狂了一般尖声嘶吼,猛地朝雪初凝扑去!
她与宴清霜离得极近,并不担心在他身边会有危险,因此只顾着提防那些狂奔而来的狾人,倒不曾留意他手里牵着的那位。
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原本行动迟缓的狾人,此刻竟忽然迅捷起来。
好在雪初凝天生敏锐,当即手中掐诀便要朝他轰去。
宴清霜却先她一步,在狾人扑向雪初凝的同时,他手中的捆仙锁便倏然化作一把金色利剑,瞬间刺穿那男人的心脏,而后消散在一团血雾里。
方才叫嚣不止的狾人顿时停了动作,他的生气正一点点流逝,那双眼瞳里的血色竟也随之消褪,渐渐恢复为原本的瞳色。
男人的意识似乎稍有清明,他怔怔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血洞,还未及对此作出反应,便重重跌倒在地,茫然的眼眸里甚至不见一丝恐惧。
雪初凝清楚地看到那男人的眼神,便知他方才那一刻,定然是恢复了作为“人”的意识。
因为有宴清霜在场,雪初凝犹记得他不喜杀戮,本也不打算对那人下死手,没成想,取了那人性命的,居然是他。
宴清霜依旧无言,似乎并不打算对此解释什么。
不过方才的情形实在过于突然,狾人似乎不惧疼痛,单单将其击退,也仅能暂挡一时,难保那人之后不会再做出更疯狂的进攻行为。
而那人身死之时,体内的狾毒似乎也一同失效了。
难不成,这种毒只能依附在活人的身体里?
若真是如此,倒与那传闻中的巫蛊之术有几分相似。
血液不断从那人的伤口处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草叶。
血腥气愈发浓重,引得周围狾人更加兴奋,再不看雪初凝一眼,纷纷涌向那堆新鲜的血肉,如饥似渴地争抢分食。
雪初凝再看不得这种自相残杀的画面,习惯性去牵宴清霜的袖子,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了去。
她的手顿在半空,微垂着头眨了眨眼睛,复又若无其事地仰起一张笑脸,轻叹道:“真是奇怪呀,瞧那些人方才的模样,简直想把我也一同吃了似的。”
“可我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哪里像那些又脏又臭的腐尸了?”
宴清霜感知到她的异样,却也并未理会,只看似随意地道:“或许,他们以为你也对腐尸感兴趣,担心你会同他们争抢,便先下手为强。”
他看着那具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皱了皱眉,抬手弹去一缕灵力,那残破的尸体刹那间被赤焰包裹。
“他们还真是看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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