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1 / 2)
那人闻声,徐徐转过身来。
初升的朝阳穿透浓雾,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浅淡的金光。朦胧了轮廓,有如驾着云雾登临世间的神明。
雪初凝面露喜色,急切地站起身朝他扑去。
三百又三年,期间几乎每一次只有他们二人在场的相遇,她都会大胆地、毫无顾忌地一头扑进那人怀里。
宴清霜的感情一向含蓄而内敛,但每每见到她这般炽烈似火,也都会欣然地接纳她,包容她。
他会笑着唤她“阿凝”,会轻柔地摸摸她的头,会塞一只蜜甜的果子、或是火候正好的小鱼干给她。
然后温声同她说些琉璃净世的趣事,抑或讲些近来在经文中新悟出的禅理。
那些日子虽平淡,雪初凝却甘之如饴。
每到得了允准将要去往琉璃净世之前,她都会因太过期待与宴清霜的相见,兴奋得彻夜难眠。
可这一次,当那人抬起头,露出被莲花笠遮挡住的面容,雪初凝却生生顿住了脚步。
面前之人的眉眼,依旧温柔而慈悲。
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再无当初半分欣喜,只余无限淡漠疏离。
她曾在梦魇中见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神情,恍惚间以为犹在梦境。
可吹拂在身上的凉风令人清醒,也让她不得不承认现实确是如此。
雪初凝仿佛被这目光灼伤,笑意也僵在脸上,再难向前迈出一步。
她在宴清霜的眼眸里,再看不到当初半分情意。
好似她之于他,与过客无异。
好似下一瞬,他便会如梦境里一般,生生折断她的脖子。
雪初凝怔了怔,只当是自己看错了,又或者他还未从三年前的痛苦中走出来,所以才会如此。
心中这样想着,她复又笑起来,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
他先时受的伤已然痊愈,如今的修为,也已突破至化神圆满的境界。
想来这次闭关,收获颇丰。
雪初凝心中替他高兴,笑着上前去。
“宴清霜,我来接你啦。你……”
雪初凝自然地伸手去牵他的手,却被他侧身躲了去。
她扑了个空,愣在原地,想说的话也断在那里。
却听那人漠然开口:“雪少主,请自重。”
听到这话,雪初凝有些晃神。
她脸上笑意未泯,动作略显僵硬地转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宴清霜手持一串白玉菩提念珠,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淡声道:“三年之约已赴,雪少主若无事,便请回罢。”
见他如此,雪初凝只觉莫名。
前次分别时还唤她“阿凝”,而今时隔不过短短三年,怎就翻脸不认人了?
“当然有事!”
她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正对上那双漠然的眸子,“宴清霜,你这是什么意思?装作不认识我吗?”
宴清霜见她动怒,轻叹一声,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冷淡。
“我如今已一无所有,此生惟愿寻回琉璃净世众弟子之元神,除尽世间秽恶,以平故人之怨。”
“所以呢?”
“所以,我已决意遁出红尘,潜心修炼。唯有尽快突破至渡劫期,才有望一雪琉璃净世之恨。”
雪初凝紧皱眉头:“你要报仇,我帮你便是!”
他略微弯起唇角,却垂下眼睫不再看她,“雪少主如今尚未化神,面对渡劫修士,几无还手之力,又能如何帮我?”
雪初凝语塞。
他之所言,确是如此。
三年前宴清霜于太初境遇袭,幸而母亲恰巧赶到,才得以保住他的性命。
至于此事的缘由,宴清霜当时没有明说,母亲也对她三缄其口,只道是个意外,让她不要多问。
可他们越是不说,她便越是认定自己的猜测。
宴清霜那时已是化神中期的修为,能将他重伤至此者,唯有渡劫期修士。
上清界灵气渐衰已近千年。
到如今,仙门人数虽众,自上任琉璃主青昀道君于百年前陨落之后,也不过只余下十二位渡劫期修士。
除了她的母亲雪意女君,其余十一位渡劫,在各大仙门之中,皆担任宗主或长老之类要职。
虽说三年前,因他出面维护妖族一事,各仙门对他早有不满。
而宗派之间意见相左乃是常事,且琉璃净世声名赫奕,各大宗主又念及青昀道君身故,彼此拉不下脸面去为难宴清霜这个后辈。
是以当时虽各执一词,却也并未走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何况,还有位居仙门之首的太玄宗出面调停。
只当时仙门几乎无人知晓,出事那日,宴清霜并不在琉璃净世。又恰逢魔界裂隙松动,吸引了各方的视线,便将此次祸事归咎于魔族之乱。
而今想来,仙门明面上风平浪静,却难保他们不会背地里发难。
雪初凝料定,当年于太初境暗伏的凶手,就在这十一位渡劫期当中。
以她现下元婴期的修为,也的确无力与之对抗,更遑论帮宴清霜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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