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公主不在,柏青方才敢迈足进内寝的门。
自上次无意间碍到主子的事,自己就没得过一次好脸色。
进屋,见少主躺在榻上神色疲倦地阖着目养神,柏青只得摇叹,明明自己都已经虚弱成这般,却为了叫小公主多过来几次而劳费这么大的心力。
他不敢唠叨劝言,只好敛息上前欲帮少主掖掖被子,却不成想刚刚动手,对方便骤然开了口。
原来主儿阖目休养却根本没睡,柏青不由吓得受惊一凛。
“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柏青垂目退后几步,回神后才躬身回说:“回少主话,雍岐先前布在大醴的暗旗的确不少,可是想要正式启用却要寻到暗旗之首北修大人,而如今我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这公主府内的隅仄偏院,想要出府都难,若想寻得北修大人相助,恐怕并非易事。”
韩烬眉头不舒,他自知此事没有那么容易。
北修从未正式露过面,连他都不知晓北修如今姓甚名谁又潜在何处,甚至是否在朝为官也无人详知,可如若不能得这些暗桩的助力,凭他如今这副残躯,别说重回雍岐,恐怕连踏出这公主府都成了难事。
雍岐郢都如今的局面糟糕透顶,他绝不能在大醴久留,可先后在西渝和东崇冒死寻药,他身上所受伤势实在太重,纵药物已被另一手下柏松千里奔袭送回郢都,可母亲和小妹的伤情棘手,他做不到半点不挂心。
因愁绪积郁,韩烬猝不及咳出一口黑血来,先前在小公主面前掩饰的从容之态不再,他狠狠攥紧床榻木质边沿,阴恻恻地开口,“杀他,杀他!”
柏青见少主又要进如魔魇梦,忙跪行至前安抚道:“主儿,大殿下已死,我们的仇已尽报了……眼下主子好好养伤,定能早日返回故土,何况三殿下在郢都得到消息,也定会派人来寻。”
韩烬重重喘着气,神思稍回,可眸中冷意却未消,“怕是我死了,才算真的如他所愿。”
“怎会,三殿下可是被主儿一路扶持上位……”
“那又如何?”
不轻信别人,是韩烬从幼时便学会的安身立命之法。
母妃位卑,父皇孱弱,大娘娘商氏一族长久把控雍岐朝政,从小到大,他因展露出过人的天资而受尽凌虐,卧薪尝胆多年,他拿战功保护母亲和妹妹,几乎成了大殿下的杀人机器,没感情,妄人道,他是被神诅咒的存在。
可三年前,因偶然间瞥到一双太过美丽明亮的眼睛,叫他第一次生了要抗争命运的冲动,恶极如他,也妄想去碰天上皎明的皓月,他明知不配,却忍不住贪图了执念,纵然那月从不会垂眼于他。
可他终究不干净了,大殿下放出的一场蓄意谋杀的大火,差点要了他唯二两个亲人的性命,母妃因此失了双腿,小妹更是在花季年岁,被大火残忍烧灼毁了容貌……
自此,雍岐内战正式挑起,他杀人如麻,付诸暴虐,用尽三年时间将大殿下与权倾朝野的商氏一族彻底诛灭。
然弑兄者,无德上位。韩烬无意与文臣舌战,于是亲手扶持三弟韩炘上位,后自封摄政王,以辅政权。
为覆灭仇家,这三年来他根本活得不像人,更不必提及儿女情长。
可仇刚报,母妃的情况骤然恶化,他这才不得不冒险,亲自去西渝毒瘴深林采集百稀灵芝,又不远万里赴东崇,于深泽战大鳄来取畜生的胆。
药取齐,他亦倒下。
后在折返路上遇到南越献奴的队伍出现暴·乱,他与柏青因斗鳄负伤,武功尽失,这才无奈被捉去充补人数,他的另一手下柏松伤势较轻,只得临危受命,拼死逃生,这才将续命的药材护送出。
而他与柏青,阴差阳错间以奴隶身份被送进大醴。
他更没想到,能再见到他的月。
情浓,欲重。他一边不敢用自己脏劣的目光去看她,一边又克忍不住,于梦魇中一遍遍的抵死缠弄,疯魔一般地去浊污明月的身。
他卑劣地肖想了她好多年,好多年。
可再次相见,他窘迫尘微至极,甚至成了为她踮脚都不配的奴隶。
当被她怜悯地扫过一眼,他心脏都险些被剧痛撕裂,于是恨意暴烈滋生,他只想叫她讨厌他。
可……她竟会被自己失控弄伤。
于是情愫至深,再难遮掩,更无法做到真的无动于衷。
他根本……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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