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1 / 2)
行宫依山傍海,建在山腰间,烟雾缭绕。
一入夜后,行宫灯火通明,暖光透过山雾后,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皎皎月光落在无边大海,与行宫交相辉映,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今天帝后大婚,宫中挂满了大红灯笼,显得更有烟火味。然而,自远处看,那点点红光又有些像血色,被黑漆漆的山间一衬,隐隐透着股不详。
谢锦依换了一身月白衣裳,整理了一下妆容,握着一把折扇走出房间。
为了避免让人看到谢锦依,夏时已经提前吩咐不许人靠近,故而一路上都静悄悄。来到关重锐的院子时,夏时朝守卫出示了令牌,引着谢锦依进去。
谢锦依忽然出声:“夏时,去朝他们拿钥匙。”
夏时一愣,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殿下,你疯了?!”
“敢跟本宫这么说话,你才疯了。”谢锦依眼神冰冷,随后又问道,“是不是要本宫跪你才愿意?”
说着,谢锦依提起裙裾,膝盖一弯,就要往地上跪去。夏时眼疾手快,马上跟着单膝跪下,一手托着她的手肘,不让她继续往下。
少女的手肘很纤细,夏时一碰就感觉对方单薄得厉害。
她那漆黑的瞳仁映着银白月色,琉璃一般,精致却毫无生机。她一副不在乎生死的模样,夏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殿下,求您……陛下他……他会对您发火的……”
陛下发火,就意味着殿下要被惩罚,就像今日白天那般。
夏时哭了。
谢锦依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道:“你以为荀少琛为什么让你依着我?你觉得他猜不到我会这么做吗?今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这行宫。”
夏时一边哭一边抬起头,一脸茫然。
“夏时,我不喜欢欠人。他救了我,反倒被泼了污水,还被剜了眼睛,这是我欠他的。我只做能做的,后面他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了。”
谢锦依说到这里,目光触到少年的眼泪,微微别开脸,补充道:“你放心,明天开始我不会再跟荀少琛作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时已经很久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了。
他背叛了她,他也不奢望她的原谅。
他的殿下本就是一个骄傲的人,若不是没有办法,她又怎么会跟他说这些?夏时有点心酸,但听到后半句时,眼神还是亮了起来了:“真的吗?”
夏时只希望殿下能过得好一些,只要她顺着陛下,陛下就不会生气,她自然也能好过。
谢锦依哼了一声:“本宫说话算话,什么时候食过言。”
夏时脸色一僵,随后又很快地恢复过来,高兴地去朝守卫要来了钥匙。谢锦依接过后,又问他拿了回生丸。
那是皇室贴身侍卫才有的珍贵药丸,在致命伤时能派上用场。夏时一想到公主明天开始就不用再吃苦,毫不犹豫地也给了。
谢锦依让他在外面等,自己往里面走。
时隔三个多月,谢锦依终于看到了重锐。房间很大,中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铁笼,那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就被关在铁笼里。
重锐挨在一角,蓬发垢面,眼处缚了一条黑绫,眼窝明显凹陷,身上囚衣破烂,新鲜和干了的血迹都混在一起。
荀少琛之前一边咬着她的耳朵一边说,重锐这种野兽就该关在笼子里。
荀少琛这混蛋……谢锦依气得浑身发抖,眼角发红地快步走到铁笼边,拿着钥匙对了好一会儿才对准了锁孔,打开了牢笼,弯腰钻了进去。
她一边靠过去一边喊了一声:“重锐。”
重锐正叼着一根稻草,唇角本就自然上翘,让他即使一副惨样都还带了点地痞气。他抱着双臂,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嗳,小公主……”
他本想再逗小姑娘两句,然而鼻翼动了动,他的声音便顿住了。
看不见的人,嗅觉总是比旁人灵敏许多的。
他闻到了小公主身上有一丝极轻的腥味。
男人的腥味。
当今能碰她的人,只有楚国新帝荀少琛。今日荀少琛册后,自然不可能在群臣前消失太久,所以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绕是如此,重锐也知道,这小公主是承受了多大的屈辱,才忍了荀少琛在她身上留的痕迹,换来了到这里看他的机会。
谢锦依没察觉到重锐的异常,拔下他嘴里的稻草,捏着他的脸颊,他配合地张了张嘴,她顺势就把回生丸塞了进去。
重锐忽然就想起,当初她刚被送过来的时候,下属们起哄让她给他喂酒。小姑娘看着柔弱娇气,却当场就把桌子给掀了。
唯一一次享受小姑娘投喂,自己竟然这么邋里邋遢,而且还看不见小姑娘的样子。
尽管他记得住她的长相,甚至能想象得到,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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