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汤馎饦(1 / 2)
梦里的苏禾依旧身处吞天噬地的火海之中。
然而,当言成蹊的大氅盖上来的时候,一寸一寸蚀骨削皮的灼烧感,似乎都被那件冰冷的外裳挡住了。
漫天的火光中,唯有言成蹊站着的那一块,不再是刺眼的猩红血色。
苏禾迷蒙的意识里看不清周遭,她仍然不能动弹,不能出声。
但她的心里,却是无比坚定地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言成蹊。
那一瞬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在时空的缝隙里,那些狰狞尖利的嚎哭,撕心裂肺的哀鸣,一并被他挡在了身后。
苏禾痉挛的手慢慢松开,棉被无声地落下来,覆在她的身上。
凝滞憋闷的窒息感渐渐退去,苏禾侧躺着没有动,呼吸平稳地睡去。
这一夜还很长。
苏禾后半夜睡得很好,没有再被噩梦惊扰。
第二日清晨,她在窗外麻雀的第一声清脆啼叫中,睁开了眼睛。
初春的三月天里,东风还带着些未完全消融的寒意。
苏禾用冰冷的井水净过面之后,透骨的凉意彻底打消了早起的昏沉。
她今日打算做混汤馎饦。
馎饦最早是从北方的游牧民族传入中原的食物,具体做法也很有趣。
清水和面,不加酵粉,揉好的白面,掐成铜钱大小的面团。
而后将一个个面疙瘩,搓成“两头翘、中间凹”的薄片形状。
苏禾一双灵巧的十指,将揪成韭叶儿大小的面片下进热气腾腾的锅中,沸水滚上两开后,晶莹剔透的面片都飘在了最上层。
苏禾拿过一支竹笊篱,轻轻捞起,分成四份,装进了白瓷碗中。
馎饦有好多种吃法,主要在于搭配的汤底不同。
北方的游牧民族,寒冬腊月里一般都会煮上一锅羊肉汤,饱腹又暖和。
到了闷热的仲夏,酷暑难耐,要是能在凉棚下吃上一碗冷淘馎饦,凉爽解暑,自是另有一番滋味。
今日里,苏禾做的是另外一种,她自己改良后的红汤馎饦。
将洋芋、胡萝卜、圆茄子切丁后大火爆香,倒入沸水,再打上两颗事先搅散的土鸡蛋和捣烂成汁的番茄碎,一并放入锅中煮开。
等到汤底完全变成鲜艳的番茄红,“咕噜咕噜”的冒着小泡的时候,再放些佐料和陈醋调味,便大功告成了。
苏禾用一柄长勺,将煮开的汤底盛出来浇在白瓷碗里的馎饦上。
红润饱满的胡萝卜丁,颗颗分明的洋芋块,搭配上浓郁甘醇的番茄汁,浸润着软糯的面片,像一副浓墨重彩的写生画,飘香四溢。
苏禾拎着食盒过去的时候,言成蹊他们也都起身了。
梨花奴扑倒门边,兴奋地围着苏禾的脚边打转,它鼻子尖,最先闻到了隔壁院子里飘出来的香味。
苏禾腾不出手来抱它,又实在是被它扑得前进不得,只好用眼神向言成蹊发出求助。
言成蹊今日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广袖单袍,行动之间飘逸如仙,姿态高雅。
梨花奴趴在言成蹊怀里的时候,意外的十分乖巧,就连搭在他手臂上的小爪子都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它一动不动地坐卧在言成蹊怀里,一双琉璃眼却是始终盯着苏禾。
见苏禾走到石案前,揭开食盒盖子,一股浓郁醇厚的香味立时飘了出来,热乎乎的番茄汤散发出诱人的酸甜味,馋得小猫不住地吸鼻子。
“喵呜——”
梨花奴用小脑袋蹭了蹭言成蹊的掌心,见他没有反应,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仰起头去找他的眼睛,倒下的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撒娇卖乖。
寻常人哪里抵抗得住这般诱惑。
梨花奴本就是名贵的霄飞练,一身雪白的长毛干净松软,碧蓝色的大眼睛晶莹剔透,仿若是将水洗过的晴空整个装了进去,美得惊心动魄。
再加上它软绵绵的叫声,和想要讨好人的时候不经意间使出的撒娇手段,秦邝和苏禾每每想教育它一番,结果都以丢盔弃甲告终,对它的调皮行径一再宽容。
可惜,它现在面对是言成蹊。
朗俊疏离的少年对它的糖衣炮弹视而不见,拎着它的脖子直接塞进了墙根下的笼子里。
笼子是秦邝用竹藤编的,原本是想给梨花奴撘一个大一点的窝,它最近正是长身体,身量蹿得快,刚来的时候用棉布围的小筐已经装不下了。
可惜,这个调皮鬼淘气得很。
它总是对流光溢彩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之前已经打碎了好几个琉璃盏,不过当时,言成蹊也没有管它,只吩咐秦邝将屋里的琉璃都收起来,换成梨花奴不感兴趣的普通瓷器。
谁知,好久没犯错的梨花奴,看到言成蹊那身用银线绣着折枝凤尾菊的袍子,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在它坚持不懈地努力之下,绛紫色锦袍的袍角处,一整朵凤尾菊被它囫囵个地扯了下来。
梨花奴的小爪子上缠着一团银线,银线绕在它尖尖的指甲上,解不开来了。
它机灵地把肉垫蜷缩起来,掩耳盗铃式地冲着言成蹊乖巧地撒娇。
“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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