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肚鸡汤(二)(2 / 2)
姜岐玉四下里看了看,挑了个人少的地,抬脚蹬在青石墙壁上,纵身一跃,跳到了二层小楼的围栏处。
以倒挂金钩的姿势一个干净利落的鲤鱼打挺,身形轻盈地翻到了竹楼的房梁上。
姜岐玉身轻如燕,脚步飞快,瓦片底下寻欢作乐,纵情豪赌的男人女人们,并没有一人注意到这位梁上君子。
姜岐玉顺着来时的弄堂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瘦高的灰色人影,正贴着墙根,七拐八绕地跑进了另一条岔道口的小胡同,他见身后并没有人跟来,便渐渐放慢了脚步。
姜岐玉嗤笑一声,她的功夫是跟着平南军里的斥候学的,身影一闪,宛如穿花绕树的银蝶,下一瞬便落在了那毛贼的前头。
灰衣少年正朝后张望着,听见动静猛然回首,正好撞上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中。
紫衣女子抱臂而立,虚倚在几步外的巷道旁,她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一双丹凤眼玩味地打量着他,显而易见的揶揄和嘲讽完全不加以掩饰。
少年伸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襟,他身上那件灰色的褂子半旧不新,袖口袍角处打了不少补丁。
衣服虽然洗的干净,却并不合身,穿在他身上小了许多,一双伶仃的脚踝暴露在外头,脚上的布鞋沾满了黄泥。
少年注意到她的视线,低下头去,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看不清神色,单薄的背脊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声地后退两步。
姜岐玉见那小贼居然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不想与他计较,摊手道:“我的荷包和玉佩,一并还来。”
少年咬着唇不说话,身形还在向后缩。
姜岐玉皱了皱眉,放开手便要朝他走去。
谁知那少年却是突然开口道:“别过来,我还给你就是了。”
少年大概是正处在变声时期,一把破锣嗓子粗粝嘶哑,难听极了。
他自己或许也知道,所以说出口的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姜岐玉见他乖觉也不为难,点了点头,果然停下了脚步。
那少年犹豫着将手伸进衣襟里摸索,片刻后握住了一枚花青色的荷包,猛地朝着远处一扔,玉石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给你!”
说完他转身就跑,瘦长的身形从背后看去,如同一根套在衣服里长了腿的竹竿。
足底生风,再加上他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很快便跑没影了。
姜岐玉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凤眸微敛,盯着那少年消失的背影看了良久,这才回身去捡被他扔下的东西。
花青色绣马尾松的荷包确实是姜岐玉的,不过里面早已空无一文。
而那枚连同荷包一起扔出来的玉佩却不是她的翠月珏,而是一块平平无奇的东陵石雕刻而成的圆环。
姜岐玉掂量着那块质地粗劣,做工简陋的豁口玉环,哂笑出声。
那小子倒是有几分能耐。
偷东西偷到了她的头上,人赃并获,还有胆子接着唬人,调虎离山的计谋虽然用的拙劣,却也奏效了。
可见此人年龄虽小,心眼却是不少,八成是个惯犯。
永宁郡主此时也被他激出了几分火气,这条巷子人迹罕至,她也不必遮掩,足尖点地纵身跃上屋脊,抬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
此处地形复杂,四通八达的巷道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就能拐进另一条岔道,姜岐玉不熟悉路线,也不敢贸然跳下去抓人,只好在房梁上追着那人模糊的背影。
可那小贼却是个熟手,鼹鼠似的哪里人多往哪里钻,滑不溜秋完全不沾手。
姜岐玉追着一道灰色的背影跟了很久,直到那人停在了一处小院门口,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抬手敲门。
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人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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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终于摆脱了人,从栅栏里钻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青砖灰瓦的两进小院,远不如启真巷里头其他的小楼那般珠光宝气,大门口就挂了两盏昏黄的油纸灯,墙根下还长着许多杂草,也没人打理。
小院里点了灯的房间里传来男人粗声粗气的喘息和女人娇滴滴的轻呼。
少年置若罔闻,借着夜色的掩护,轻手轻脚地绕到角门离开了。
出了启真坊,灯红酒绿的欢歌笑语声,一掷千金的筹码碰撞声,渐渐消散在夜风之中。
一墙之隔的平康坊早已是夜深人静,漆黑的长街上连一盏防风灯都没有。
“吱呀——”
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儿里,慈幼局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老旧的门轴刚要发出刺耳的声响,就仿佛被人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一般,瞬间哑了声调。
一个小脑袋从红木门背后探出头来,双手从里间紧紧扒着门板。
“乐生哥哥!”
瘦高的灰衣少年轻轻揉了一把那小子乱蓬蓬的头发,将食指竖起在干裂的嘴唇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嘘,别把那老婆子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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