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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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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这要是做梦,冬月她为什么睁着眼睛啊?

瞧着还挺清楚的样子,不像噩梦魇住了说胡话。

梦游?冬月也没这毛病啊……

唐墨越想越纠结,一颗心左摇右摆,一忽儿美滋滋,一忽儿凉浸浸,直到姜冬月的呼吸声绵长起来,墙上老式挂钟“铛~铛~”地报时,才拍拍胸口,卷起粗布被单轻手轻脚靠近姜冬月。

等了会儿没动静,唐墨放下心来,一把将那倒霉催的扫炕炊帚扔到床脚,然后伸开胳膊搂住自家媳妇,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

唐墨跟着鸡叫声起床,看看表已经快到五点半,来不及做饭,便拉开炉门,换了块新蜂窝煤,趁火苗呼呼蹿上来的功夫,一边烧水一边在大铝壶里滚了四个鸡蛋。

待姜冬月顶着满头乱发从床上坐起来,他已经把开水倒进暖壶,又重新坐上了大铁锅。

“今天起晚了,我得赶紧走,你自己对付着煮点儿东西吃。”唐墨伸手在姜冬月脑袋上呼噜一把,想到昨儿夜里无辜挨揍,又胡噜一把。

“煮了四个鸡蛋,给你碗里留了俩,起来洗把脸趁热吃,别亏了身子。”

姜冬月晃晃脑袋,直愣愣地看着唐墨:“你、你要进城去工地?”

“嘿,冬月你是不是睡糊涂啦?”唐墨伸手在姜冬月眼前晃晃,“你男人都打多少年木工了?啥时候去过工地?咱可是正经手艺人。”

他边说边找了块小方巾把剩下的两个鸡蛋包起来,披上蓝布外衫,掀开门帘子就要走。

“等等!”姜冬月脑子乱哄哄的,顾不得穿鞋就追上去,差点被堂屋门槛绊倒,“笑笑呢?笑笑上哪儿去了?”

“姜冬月!”唐墨着急忙慌地揽住人,脸都白了,“你是不是昨天魇住了?怎么大清早的就犯迷糊?”

快六个月的身子,真摔到了可是要命啊!

“我……”姜冬月想顺着唐墨的话胡乱编个借口,到嘴边却卡了壳,眼神涣散地望着门板后面悬挂在钉子上的月份牌。

巴掌大小,厚厚的,已经翻过去快一半,粗劣薄纸上写着漆黑的“1992”和鲜红的“六”。

是1992年农历六月。

1992……

姜冬月口干舌燥,一颗心砰砰直跳,越发不知道怎么张嘴。

我一觉睡醒发现换地方了?

我辛苦守寡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多少家业都白奋斗了?

这可叫她怎么说?随便漏两句都能把唐墨吓懵吧……

“这么大人了,你好歹稳当点儿。”唐墨确实吓得够呛,半拖半抱把姜冬月扶回床上,“再睡会儿吧,身上不难受就好了。”

“别担心笑笑,这不是你前两天感冒,又不能吃药,就把笑笑送她姥姥家了嘛。今天要是下工早,我就去魏村把笑笑接回来,行不行?”

姜冬月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行!只要不是去工地,你干什么都行。”

唐墨脑门竖起个浅浅的“川”字:“……怎么还跟工地杠上了?”

看来是真梦魇住了,不是胎梦,唉。

幸亏他昨晚上多了个心眼儿,没敢说话打断冬月,听说那样惊醒了容易厥过去呢。

唐墨暗自惋惜,回想姜冬月睁着眼睛说梦话的情景,到底不放心,硬按着她躺好,飞快从橱柜里舀了一碗小米,倒扣着用毛巾包住,在姜冬月脑袋顶上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各路神仙都不怪……”

转了五六圈,他将碗正过来,看到小米陷下去一层,顿时松了口气:“没事儿啦,歇歇就好,昨天下雨路不好走,地里那点活儿我下工回来再干,你可别逞能瞎拾掇。”

说着又呼噜姜冬月一把,“省得梦魇了晚上再打我。”

姜冬月隔了几十年被人土法驱邪,好笑又有点心酸,整个人倒是平静下来,眼神悠悠地瞪着唐墨:“我还能打你几回……”

“嘿,看把你厉害的,回来再跟你算账!”唐墨放下碗,叮嘱姜冬月躺会儿再起来做饭,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推起靠墙斜放的二八大杠,丁铃当啷地匆匆出门。

听声音远了,姜冬月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里把两扇木头门栓上,然后从大水瓮里舀半盆水,小心探头照了照——

还是她!

虽然穿得土气,头没梳脸没洗,但红花搪瓷盆里映出来的人,的的确确是她自己!

姜冬月大松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梳洗过后就四处转悠,从北边堂屋走到南边做厨房的棚子,再到西边放粮食的偏屋,挨个看过去。

甚至饶有兴趣地数了数在窝里散步的几只鸡。

挺好,一只都没少。

转悠回南棚,很快听到噗呲噗呲的声音。

是大铁锅里的水开了,热气从锅盖上的小圆孔争先恐后往外窜。

姜冬月掀开锅盖,随手抓了把小米扔进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她得吃点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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