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1 / 2)
宁纬路纺织三厂家属院外,一辆杜卡迪v4突兀地出现在破败的大院门口。
二十二年前,纺织三厂曾容纳了上万人,盛极一时。
厂区连着家属院,孩子们在附属医院出生,在附属学校读书,工人们在厂区的电影院里约会,又在厂区的医院里生儿育女。
还没有成为教授的卢洋在这里和妻子严桂芹结婚,卢琳也在这里出生。
命运的丧钟在一个女人身上敲响,也响彻偌大的家属院,妻子死于羊水栓塞的同年,纺织三厂落下了帷幕。
“下来吧,到了。”霍无归熄了火,价值不菲的机车随手在一片荒草地里,“再磨蹭天就黑了。”
当年堪比一座小型城镇的家属院,如今四处弥漫着腐败的气息,简沉从车上跳下来,半掩着鼻子道:“这是哪?”
“纺织厂家属院,卢洋和严桂芹的婚房。”霍无归言简意赅。
海沧常年湿热多雨,家属院外放置的杂物早已腐朽不堪,连露天的楼梯栏杆也锈蚀殆尽。
简沉掩着鼻子瓮声瓮气:“为什么不去他家或者他工作室?”
霍无归踢开一只挡路的破木箱,十分嫌弃地侧身避开漫天飞舞的粉尘:“你是不是昨天被人掐脖子掐傻了,他的工作室和家都在海大校园里,敢搞这个?”
“咳——”简沉屏住呼吸穿过走廊,跟着霍无归进了楼栋。
周遭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简沉尚未来得及适应黑暗就一个趔趄踩了个空。
“你这眼睛到底是怎么考进北桥的,你爸找人了?”霍无归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反手捞起简沉,头也不回道。
他手上还裹着纱布,微微有些粗糙,但哪怕是隔着一层纱布也依旧滚烫。
“我把视力表背了下来。”简沉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坦白。
霍无归好像没有把手放开的打算,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简沉小臂,带着人穿过昏暗的楼道:“明年体测开始换动态视力表。”
“……”简沉自知理亏地沉默了,低着头任由霍无归拉着自己上楼。
卢洋家的楼层并不高,就在二楼206室,周围几户统统大门紧闭,只有206的大门上留着几个新鲜手印。
霍无归一脸嫌弃地看着满是灰尘、污垢的门把手,回头看了简沉一眼:“愣着干嘛,开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简沉揣着手,若无其事道:“不会,来之前霍队警告过我,这种事不能会。”
偌大的家属区只有他和霍无归两个人。
霍无归立刻察觉到,骨子里那个总能把人气得牙痒的简沉又冒出来了。
“麻烦你。”霍无归咬着牙,冷冰冰道,“谢谢。”
下一秒——
“咔哒。”
明明简沉只是面无表情地随手开了下门,但霍无归发誓,他从简沉后脑勺翘起的一根毛里读出了“旗开得胜”四个字。
出乎意料地,屋内虽然满是灰尘,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腐朽气味,像是时常有人来通风一样。
霍无归掏出两双鞋套、手套,扔给简沉:“卢洋说为了送卢琳去留学,来老房子找过她的出生证明。”
简沉小心地弯腰,给自己套上鞋套,一只手刚打算扶上门框,就碰到了一片温暖坚实的皮肤。
霍无归将紧实的小臂递过去,借给简沉扶着,皱眉道:“别乱碰,也不嫌脏。”
“很脏吗?”简沉挑眉,意味深长地抬眼,“霍队养尊处优太久了吧?”
霍无归眼皮一跳,望着嵌入每一条地板缝的灰尘、陈年水渍蔓延的墙纸问:“怎么,你以前也去过这样的地方?”
比如孩子成群、怎么也打扫不干净的孤儿院。
“农场可比这种地方脏多了。”简沉平静道,“别说灰尘了,踩一脚随机喜提狗屎运、牛屎运、羊屎运。”
霍无归面色一僵,隐藏起几不可查的失落,手电光线落在了空荡荡的客厅里,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一块靠墙的地板。
“被恶心到了?”简沉戴好手套,一抬头发现霍无归不说话了。
他站在微弱光线里,剑眉微皱,挺拔的鼻梁迎着光,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几秒后,霍无归道:“你身上有卡片吗?”
“怎么了?”简沉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霍无归一抬手,简沉还来不及阻止,就看着他用自己的卡从地板缝里翘出了什么,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简沉不解。
霍无归的手电照着那块泥,仔细观察了一会,笃定道:“卢洋说谎了,他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卢琳已经死了。”
简沉:“这块泥巴怎么了?”
“两周前,宁纬路办过一场色彩公益跑。”霍无归说着瞥了一眼简沉,发现这人正一脸认真地听着,于是颇为受用道,“那次比赛是北桥分局去维护的现场秩序。”
霍无归用银行卡在地板上刮了一下,将那块污泥摊开——
手电照射下,那团黑泥逐渐变薄,漆黑中隐隐带着彩色颗粒。
“那次回去我们不少人都踩了一脚颜料,各种颜色跟泥混在一起后就会变成这样。”霍无归给黑泥拍照取证,淡淡道,“有人在两周内来过这里,虽然擦掉了脚印,但没想到这里地板年久失修,缝隙里残留了漏网之鱼。”
他还在说着,简沉突然抬脚,走向刚刚霍无归刮下污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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