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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炙羊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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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过了申时三刻才回銮,禁军追随其后收队,朝着朱雀门鱼贯而入。

不久,端王也自行驾马离开,留下周沉和京兆府司兵参军二人善后。

待到行人散去,朱雀大街渐渐恢复原有的秩序,司兵参军这才揉捏着冻红的耳朵缓缓驭马走近周沉身边。

祭天事宜圆满落幕,京兆府众人都松了口气,自然是喜笑颜开的。

他道:“少尹,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周沉向来谨慎,“你们先回,我再巡看片刻。”

说是片刻,但直到金吾卫和各坊坊正都现身击鼓传呼,准备关闭坊门实行宵禁时,周沉才迟迟往光德坊行去。

光德坊东北隅便是赫赫有名的慈悲寺,借着冬至这个好日子前来祈福烧香的香客颇多。

及至宵禁时分,还有不少人滞在里面,周沉又耐着性子与金吾卫一同疏导数名香客。

这一耽搁,天色就彻底混沌起来。

从慈悲寺出来,便是十字街心,朝南不远就是京兆府廨。正待驾马回时,周沉看见京兆府上空正缭绕着一层黑烟。

那黑烟并不像火场那般浓厚惨烈,却也不似烟囱排出的缕缕炊烟。

他略略皱眉,正待打马前去一探究竟时,那股木炭焚烧过后的呛人气息就已冲进肺腑之内。

紧接着,胸腔中就猛然爆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口鼻也随之丧失顺畅呼吸的功能。

窒息感轰然降临,周沉双眼发黑,嘴唇乌青,周遭一切都像是被滚滚浓烟包裹,密不透风。

他攥着马颈上的缰绳,唯一的念头是尽快回去救火,但莫名沉重的肢体竟让他从马身上重重跌落。

左腿登时传来剧痛。

剧痛没能让他胸口的窒息感有半分缓解,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视线里模糊的天景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恍惚中,周沉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一道长长的雷鸣声。

雷声并无冲破云霄之势,反而及其沉闷,时断时续,仿若人之将死时的喟叹。

冬雷阵阵,日月失明。

他两眼漆黑,痛到发不出声音,连一声求援都喊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沉还未想明白这短短一瞬的变故,他耳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妇人身穿中衣,瑟缩在冬日寒风之中。

她抬眼看向半空之中的浓烟和其下冲天的火光,急忙找出木桶,从房檐下的水缸里盛出满满一桶。

火光还远,但心中焦灼已然将妇人的后背热出细密的汗水,寒冷已不足为惧。

她急问,“这是谁家走了水?”

周沉的喉间经历过剧烈咳嗽,他嘶吼着想说那里应该是京兆府方向。

可他未能成功发声,就有人回答了这名妇人。

“那不是苏家嘛!”

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满是沟壑的脸上眉头紧锁,反应过那火光是自苏家亮起后,男人便从妇人手里夺回了木桶,将水又原封不动地倒回了缸里。

一边倒,一边怒喝:“你别管!苏家着火也是报应,只要这火别着到咱们家就行。”

妇人面色难堪,她一辈子都极守妇道,从不敢对丈夫有任何怨怼。

这或许是唯一一次,她反驳了她的丈夫。

妇人道:“可那苏家纵使再不好,女儿的命也是他们救回来的!”

男人果然怒上心头,恶狠狠摔飞木桶,“让你别去就别去!街里街坊去苏家医馆看过病的人那么多,你以为就咱们瞧见这火光了吗?”

他靠近妇人身边,将嗓音压低,接着说:“大家都不去,你去救了,你让别人以后怎么看你?怎么看咱们?你想让咱家跟苏家一样,当过街老鼠吗?”

妇人脚下一软,跌坐下去。

她既无法说服自己的良心,又不敢面对过街老鼠的下场,只能抹着眼泪看向远处的火光。

周沉分不清他身上的疼痛是落马摔的,还是受困于浓烟时被火灼的。

同样的,他也来不及细思,明明他看到的浓烟在京兆府上空,为何又变成了苏家。

他拼着浑身力气,朝那妇人的方向,艰难开口。

喉间弥漫着血锈味,周沉几乎是一字一顿,“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苏家……”

话毕,妇人的身形却在周沉眼中愈发模糊起来。

“你这孩子好端端地,让我去救谁啊?”

浓烟兀地散去,周沉茫然看向自己眼前的妇人。

她还怀揣着一捧香火,素衣打扮,显然是从慈悲寺刚出来的香客。

“救……”

他刚刚说救什么?

周沉骤然回神,他捂住膝间的伤,起身看向京兆府上空。

方才呛到他的黑烟已散去不少,十字街心风平浪静。

他的身边也没有那个为难着不敢挺身去救火的妇人,更没有什么苏家。

一切都只是他恍惚间的臆想罢了。

捧着香火的妇人既是香客,心也是善的,不厌其烦问道:“你这年轻人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好好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啊!”

周沉踉跄着后退两步,寂寂无声。

良久,他才低沉着声音,道,“来不及了。”

苏家人早已葬身火海。

厘清这些,周沉匆匆谢过那名香客,就自行朝着京兆府疾行而去。

他跌落马背后,马儿已顺着墙角一路啃食杂草而去,此时早就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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