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日夜(2 / 2)
“格格,您怕么?”左右大家都睡不着,梨花索性起身点了蜡烛:“我听六子说,那日抢咱们东西那几个人可能是…”
“六子胡说的你也信?”岫钰也坐起身来,披上斗篷瞪了梨花一眼:“这世上的事儿最怕‘猜’,你不知道谜底究竟是什么就胡乱猜一通,有的时候会害死人。”
梨花被岫钰说得打了个冷颤,道:“真有格格说得这么可怕?”
“你也跟着我读过不少书,‘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儿,书里面儿写得还少么?”岫钰环抱双腿,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在你家格格我身上带着功夫,想要碰我,还真的不容易。”
“要说,老爷的确有先见之明。”梨花想起格格幼年时蹲马步、摔马的情形,此刻都还觉得很疼:“若不是当年被老爷逼迫,格格今日恐怕也不能有这身本事!”
“是啊。”岫钰不无感慨,“常言道‘慈母多败儿’,我阿玛和额娘真的深明此理。将我□□成今日这般,他们两个功不可没。”
梨花坐在岫钰身边,道:“依我说,还是格格自己厉害。您还记得么,您第一次骑马的时候,脸上、身上都摔破了。这若是换作旁人家的格格,早就吵着不学了。夫人一心疼、一心软,说不定您就变成她们那些‘大家闺秀’了!”说着,梨花笑了起来。
岫钰瞪着梨花,道:“怎么你格格我现在就不是大家闺秀了?”
“是啊!谁敢说您不是!”梨花第一次大胆着握住岫钰的手:“只不过,您不是那些寻常的大家闺秀罢了。哎呀,被您这么一打岔,我话还没说完!”
“你不就是想说,你家格格我本事,摔了也不闹,越摔越要强么!”岫钰替梨花说了:“因为我知道,只有年幼的时候练一些本事出来,方可保终身无虞啊。”
“格格。”梨花紧紧握住岫钰的手:“往后,奴才不能陪着您继续往下走了。”说着,她眼睛红了起来:“奴才是个不中用的,脑子不中用,身上的本事也不中用,那个小陶一定比奴才强。”
岫钰听着心酸,抱住梨花,道:“回到关外好好过日子,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愿望。”
“今儿个不能哭。”梨花又打起了精神:“回头儿格格眼睛肿了,上了妆不好看了。”
正说如此,梨花扶着岫钰在梳妆台前落座:“今儿个奴才拿出通身的本事给格格上妆,务必让您艳压群芳。”
“中规中矩就好了嘛。”岫钰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又吩咐道:“今儿个穿那件水红色的旗装。”
梨花忍住笑,却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格格不是想中规中矩么?夫人可是亲口说过,那身儿水红色的旗装与格格最为相配。”
岫钰含笑白了梨花一眼,道:“古语的确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可有些时候,这个头儿不是你说不出就能不出的。既然无论如何这个头儿都出定了,那还不如出得轰轰烈烈!”
梨花一边给岫钰梳头,一边说:“格格可能没太注意,我瞧见过几个这回许是跟您一起入宫参选的格格,说真的,我若是皇上,只选一个也选您。那几位,实在有点儿…”
“你说你家格格就说你家格格,怎么还拐到别人家格格身上去了!”岫钰这回十分认真地制止了梨花:“最后再教你一件事儿,不论什么时候,做自己便了,旁人的事儿与咱们无关。”
“奴才记住了。”梨花即刻乖觉起来,在她心里,格格说得都是对的,都是为了她好。不论自己能不能理解,先记住照做,总不会错。
上好了妆,换好了那件水红色的旗装,岫钰面对着梨花,顺了下旗头上的流苏,微微扬起头问:“你家格格这身打扮如何?”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梨花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终于道:“对了!‘美艳不可方物’!我们郭络罗家的格格这回必定是秀女中的佼佼者。”
其实梨花不太希望天亮,天若是亮了,格格就该被一顶暖轿接进宫,那她们主仆此生恐怕真的不复相见。可是再舍不得,天还是亮了,接人的轿子还是来了。
“格格。”梨花紧紧牵住岫钰的手:“这回,梨花不能陪着您了。”
“乖。”岫钰拍了拍梨花的脸蛋儿,伸手招呼六子近前来。她亲自将梨花的手交到六子手里,道:“没机会喝你们的喜酒了,那就祝你们早生贵子,一辈子守在一起。”
“格格。”梨花和六子齐齐跪在地上,梨花真的哭得梨花带雨,六子在强忍着,维持着他的男子汉气概。
岫钰的眼睛也红了,她微微侧头,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终是一声轻叹,她笑着对梨花说:“好了,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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