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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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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看他的脸,怎么也跟传闻里的地痞流氓挂不上钩。

察觉到她的注视,少年懒懒掀了掀眼皮,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划痕,沾了血迹,眉眼俊美异常,脸上的伤口反而让他更多了几分痞气和桀骜。

他的手生得极为好看,修长的食指骨节上挂着可怖的伤,殷红的血珠顺着指骨一滴滴往下砸。

像是感受不到痛感,又或是对生命漠不关心的颓然。

连指间夹着的烟灰一截截掉落,少年也不曾理睬。

视线上移,只见他漆黑的眸底宛如坠着一片漩涡,深不见底。

而他,则任由着自己越坠越深。

这样的眼神,虞清晚曾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数次看到过。

那是身患绝症的人,对生命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或留恋的目光,冰冷又死寂。

明明还活着,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

心口忽然不合时宜地猛跳了下,虞清晚忍不住屏紧呼吸。

她从没见过,像他那个年纪,眼底却如此死气沉沉的人。

经过她身边时,贺晟的视线忽然瞥向她。

虞清晚的打量就这样措不及防被他捕捉。

顿时,她猛回过神,就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移开眼,不敢跟他对视。

楼道破旧的灯明明灭灭,少女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不停发颤,像随时振翅欲飞的蝶。

贺晟的眸色不受控制地顿了下。

下一刻,他的神情重新恢复冷漠,吸了口烟,然后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肩而过,走上楼梯。

直到刺鼻的血腥气擦肩而过,让虞清晚猛回过神。

她忽然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叫住他:“等等....”

他的脚步停住,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里拿着的药酒和棉签。

“这个,你拿着吧。”

少年的视线在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上停了一秒,眼底的情绪忽然有一刹那的崩裂。

像是难堪时被人撞破了伪装,他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冷进了骨子里。

嗓音极尽冷漠,声线里像是淬了冰。

他说,“病秧子,少多管闲事。”

冷言冷语,毫不留情,说话好像都带着刺儿。

虞清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她报了警。

明明是该害怕的,可她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大概是因为不想看一个人破罐子破摔下去。

生命那么宝贵,她求之不得的东西,不忍心看人浪费。

“你受伤了,如果不及时处理,我还会给救护车打电话的。”

女孩的嗓音柔柔怯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让步。

像是激起了他的兴趣,贺晟忽然兴味地笑了,抬脚走下一节台阶,突如其来地朝她逼近了一步。

“威胁我?”

他手里还夹着烟,突然逼近,烟味刺鼻,虞清晚被呛得猝不及防。

她顿时转身捂住嘴巴咳嗽起来,瘦弱的肩一抖一抖。

他故意的。

坏到了极点。

虞清晚站在自家门口,咳得脸都涨红了,纤长的眼睫也不停地颤,看起来格外可怜。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跟他道歉:“对不起....”

走廊里忽然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静默半晌,贺晟的眸光闪了闪,把手里的烟灭了。

虞清晚的外表看着柔弱不堪,实际上脾性倔得惊人。

否则贺晟也不会一次又一次,拿她无可奈何。

最后,他冷着脸,还是不得不把东西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那是虞清晚生平第一次威胁一个陌生人。

对方竟然还妥协了。

走之前,他只冷冷丢下一句。

“有闲心管别人,不如先管好自己死活。”

安静的楼道里,少女清浅柔和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不堪的情绪。

“就算活不久了,总不能不活吧。”

她低声喃喃,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贺晟的脚步僵了一下,没回头,走了。

凌晨四点的破旧居民楼里,楼道的灯光还在闪烁,随着铁门吱呀作响地关上,腐朽的声音消失殆尽,周围再次归于一片死寂,好像隔绝出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他们彼此人生中最破败不堪的时刻。

-

至于那副画里的兔子,是有一年生日,贺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平时兔子都是放在虞清晚家里养,有一天兔子偷跑出来,顺手被贺晟抓回了自己家。

可也恰好就是那天下午。

那个男人突然回了家,他翻箱倒柜,想要在家里翻出一点钱,却一无所获,最后在墙角里发现了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等贺晟回去时,那只兔子已经被活生生摔死了,血肉模糊,雪白的皮毛沾满血污,再无一处完好。

因为她喜欢的那只兔子,那天下午,贺晟红了眼睛,差点和那个魔鬼拼了命。

后来,虞清晚看见他遍体鳞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瘦削脸庞上的淤青,还有泛着红的眼尾。

他们把兔子埋了,回到通向天台的台阶上,没人发现的角落里,互相舔舐伤口。

天边的残阳红得像是兔子身上沾染的鲜血。

每一天的日子,仿佛都无比难熬,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虞清晚一边给他擦药,心口的钝痛一阵接着一阵,眼泪一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下一刻,温热的掌心遮住她的视线。

贺晟捂住她流泪的眼睛,不让她再看他的伤口,嗓音沙哑得惊人。

“爷赔你一只,别哭了。”

明明最疼的人是他,他从不喊疼,却反而还要来安慰她。

因为这一句话,她的眼泪流得更加肆虐,几乎快把他身上的衣服浸湿。

少年被她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哄人的时候也格外笨拙。

他无奈,用唯一没沾血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眼尾,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怜惜。

他耐性子哄着:“再哭下去,真没东西给你擦了。”

她那天流下的眼泪,不仅仅是因为兔子。

还有他。

“怕成这样?”

贺晟以为她是被刚刚的血腥场景吓着了。

他轻叹了声,放低声线,盯着她的漆眸无比深邃。

“放心吧,天塌下来,都有爷顶着,压不着你。”

郑重到像是在许一个无比重要的承诺,又像是在毫无原则地哄着她。

他的喉结滚了下,嗓音喑哑:“所以,别哭了。”

虞清晚的眼眶忽然又开始发酸。

她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贺晟的背脊僵了下,想用干净的那只手拉开她。

他声音发哑:“别抱,脏。”

她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轻嗅着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并不让人反感,反而叫她觉得安心。

那一天以后,虞清晚再也不想要兔子了。

她许下的生日愿望只有一个。

那就是,贺晟再也不要受伤了。

那一天,他们在危难里相爱。

相依为命好多年。

-

淅沥的小雨拍打在窗上,大梦初醒,混沌错乱的梦境终于结束。

虞清晚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眼眶不知怎的又湿了,她轻舒了一口气,用手背轻轻擦去眼尾残余的泪痕。直至心口那阵残余的抽痛消失,才起身去拉开窗帘。

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又是下雨的征兆。能渗进骨缝里的冷意顺着窗沿蔓进来,让她禁不住轻打了个喷嚏。

喝完了佣人送上来的药,虞清晚浑身乏力,只好又躺回到床上,在雨声中昏昏沉沉地睡了个午觉。

直到急促慌乱的敲门声响起,李姨拿着电话进来叫醒她:“小姐,林秘书的电话。”

虞清晚头还晕得厉害,她从床上坐起,抬手接过电话,只听见话筒里传来林森冷静沉稳的声音。

“小姐,您现在准备一下,等下司机会送您来医院。”

她轻咳了几声,微哑的嗓音里染着几分疲倦:“是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林森说出的话,却让她下一秒彻底清醒过来。

“董事长病危,现在要立刻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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