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伤(2 / 2)
仵作见百户大人前来,赶忙让开地方,站在楚煜一旁,搜肠刮肚地准备讲。
谁知那百户大人直接走上来翻动尸首,眼神紧盯着,一边查看一边喃喃自语:“……没有别的外伤。”
“没有淤青。”
“刀伤,长……宽……”,楚煜停下手,沉默了,没有人能比锦衣卫更熟悉绣春刀留下的伤口。
楚煜还不死心,伸手,“刀。”
仵作惊讶非常,他验尸几十年从未见过官爷会亲自翻查尸首的,士大夫也好厂卫也罢,甭管是什么身份,都是远远的瞅上一眼,便在自己写的验尸卷宗上盖了章。
仵作只愣了一下,想也没想赶忙躬身递上尖刀。
楚煜首先将那具脸上有八字胡的尸首刨开,顺着喉往下到食道,一点点刨开,直到腹部取出胃,仔细查验。
并未吞下任何异物,并未有服毒的痕迹。
一具两具……
楚煜先是一一检验脖颈的刀伤,再刨开内脏……
整整查验了十五具尸首。
张仲钰也站在一旁看着,末了,他端来一盆热水给楚煜净手。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楚煜倏尔眉头一皱,从水中抬起手在身上胡乱擦了,疾步走到最近的一具尸首,伸手再次翻验脖颈的刀伤。
他死死盯着那道刀伤,用布将血擦拭干净。
再将伤口翻开,用手一寸一寸摸着被一刀劈开的血肉……
果然,这伤口的最深处不是一次成形的!
他查验完又疾步转到另一具……
查验完最后一具,楚煜收了手,看向仵作:“这刀伤覆在一道极窄的剑伤之上,出剑人剑法极其刁钻,切口窄而浅却在要害,一剑毙命。刀伤是后来补上的,剑伤才是致命伤!”
看来不是锦衣卫里出了内鬼,张仲钰松了口气,若是连锦衣卫内都有内鬼,这案子便无法查起了。
张仲钰又对那仵作道:“这次查验会记在卷宗内,会写明尸首都是你刨开查验的,你一会在卷宗上署名,今后也得牢牢记着一切都是你查验的,可明白?”
仵作连忙点头。
楚煜手中死死地捏着刻有沐字的铜牌,是之前从这些人犯身上扒出来的,云南沐王府死士的铜牌。
他们从鱼骨巷押回卫所的二十三个人犯中,有八人在进卫所前便将藏在口中的毒丸吞下,服毒自尽。
他们立时便从余下十五人的口中取出毒丸。
要说起来这些人还真不愧是死士,审讯了这么久,手段用尽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只求一死。
想来今夜的杀手要么是寻仇,要么……就是一伙的。
楚煜抬头看向上方的天窗,既然已经确定杀手不是锦衣卫,那一定是从天窗进来的!
若是一伙的,为何不带走一人?
是仇家。
楚煜寒声道:“查!查每一处天窗的铁网有无不妥!敢嫁祸锦衣卫,不要命了!”
雨化阁,书房内。
书房内的圆桌已经撤走了,屋内通了风又燃起熏香。
此刻闻不到一丝酒味,仿若方才一场幻梦已被黑夜深深遮去了。
陈敛回到书房,向梅静臣回禀卫所的消息:“安南王的那帮杀手已经解决了。”
“嗯。”梅静臣在书桌前将画卷卷起,转身放到书架上层。
“不是咱们的人动的手。”陈敛紧接着说。
梅静臣回身,看着他。
“熊千户和荀先生原定今夜动手,荀先生本想给他们服下沐王府的蛊毒,毒发会在三日后,造成当日服毒自尽的假象。谁知当他们于丑时前赶到时,这些死士刚刚被一剑杀了,且天牢的天窗完好无损,并无外人闯入。”陈敛一顿,看向梅静臣。
梅静臣示意他继续讲。
陈敛道:“荀先生为以防万一,当即让熊千户在所有尸首的剑伤上补了一刀,不细细查看必定发现不了里面的剑伤。”
梅静臣静默了一阵抬起眸,眼底的那汪碧湖在烛光下清晰可见,“看来这楚煜果真生性多疑得很了,荀策竟如此慎重。”
若是锦衣卫动手,稍微聪明些也晓得要避开用绣春刀。
若尸首只留有一道剑伤,楚煜反而会怀疑是锦衣卫动的手,难免会查到今夜去过天牢的熊槐山头上。
梅静臣笑了声,道:“荀先生堂而皇之地覆上绣春刀的刀痕,想必那楚煜反倒不会轻易认定是锦衣卫动的手了,他细查之下定能发现剑伤,到时他自然会认为刀伤是外人想嫁祸锦衣卫。但,还有一个可能……”
陈敛接道:“与楚煜相熟的锦衣卫知道他生性多疑,若是他们对要犯下手,也会如荀先生这般用刀伤引起楚煜怀疑,楚煜若想到这点,便会认为剑伤是故意让他查出来的。”
到那时他必会乱了阵脚,疑神疑鬼,哪能顾得上千里迢迢之外而来,与他并不相熟的熊槐山呢。
梅静臣点头赞叹:“不愧是荀策,只一刀便让楚煜陷进去。”
陈敛也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属下定将公子的话带去给荀先生,先生怕是又要感叹公子是他的唯一知己了。”
但那杀手会是谁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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