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母(1 / 2)
夫妻俩个,一个孤独厌世,干什么都容易索然无味。自以为早就冷了心肺,对任何事都能做到无动于衷,然而路见不平必是要出手相助,有人落难也做不到视若无睹,即便前一刻还剑拔弩张。
失了生活热情的人大抵如此吧,灵魂的麻木让很多事都屈从本能。不去思考,懒得管别人的想法。来去自在,无欲无求。
另一个则自卑怯懦,亲娘抱着他都哭晕了两回,仍觉得对方肯定是认错了人,他这么卑微的人怎么可能?怎么敢?
此刻他站在内室,战战兢兢,手足无措,强烈的压力让他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脊背都快要塌了下去。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从小生活在不稳定的环境中,时刻都要提心吊胆,害怕做错事,害怕被责罚打骂。久而久之,他养成了遇事往后缩,从不相信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的心性。即便有出头冒尖的机会,也绝不与人争长短,最好人人都看不见他,让他默默成长,只待他翅膀硬了的那天,一飞冲天,彻底离开那个鬼地方,同那些见鬼的人永不相见。
他的人生早已被他规划好,就连白驰会成为他的妻子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喜欢安稳平静,喜欢这种不显山露水的掌控感。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可控的感觉一下子被打破了,像是天裂了一道口子,他现在的感觉不是惊喜只有惊吓。
隔着一道屏风,躺着一位他这辈子都不曾想过会有交集的贵人,就在刚刚又进去了一位地位尊贵的大人物,那人在他身边顿了顿,他没敢抬头。那人只停留了一会,就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贵人醒来,二人轻声耳语,听得出夫妻二人感情笃深。
沈寂微微走神,想到了他的妻子,要是他的娘子也在身边,他应该就没这么不安了,现在她在哪儿?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找他?
“你,抬起头来。”不知何时谢孝儒走了出来,他的声音温厚一听就是位可亲的长辈。
看清彼此的一瞬间,二人同时一愣。
谢孝儒模样儒雅,虽已五十有五,看上去却不到四十的样子,留了美髯,举手投足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他微微一笑,心平气和的像是拉家常,“你果然长的很像我。”
沈寂敏感,短暂的震惊过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煞白,突然跪下,咚一声钝响。
谢孝儒在至交好友间有个不大好听的雅号叫“笑面狐”。狐者,貌美狡诈也。友人间的互贬互损,也确实能说明他并不如面上那般简单,美貌才学心计他一样不缺。
一念而过,八百个心眼子。
他的亲切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从无失手。只是,今日,这个年轻人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倒叫他不由拧了眉头,重新审视起他。
“国公爷,沈某乃岷州怀安沈家人,家父行二,家母本地崔家人,小子生辰是弘道元年十二月初三……”
“不是!你是弘道元年八月十五,本该是个花好月圆的好日子!”屏风后,大长公主悲泣道,声音严厉,不容置疑。
沈寂被吓住,控制不住的手指发抖。
谢孝儒弯腰拉起他的胳膊,“起来说话,这是怎么了?吓成这样?”
沈寂不愿起身,头埋得更低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毫无瓜葛却容貌相似者不知凡几,小子不知这其中有何误会,但小子有名有姓有出身来历,绝无可能是二位贵人丢失的公子,还望国公爷放小子与妻子团聚。小子嘴严,出去后万不敢胡言乱语。”
大长公主坐在床上,听得心碎。贴身嬷嬷抚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自从公主在雍州祭奠,偶然抓了周秀如,听说她的儿子很可能还活在世上后,一直身体还算健朗的公主忽然就大病了一场。从这几个月来搜集到的证据看,眼前这个青年确真就是她的亲生子。她本来还想扒衣查验,可一眼见到他的瞬间,她原本和丈夫说好的冷静自持全然没了,她看着他,她就知道他定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费劲千难万险生下的儿子。
她从前不知母子连心是何感受,直到见了他,她忽然就明白了。这种感受没法同人说的清,她不会认错,绝对不会!
相对于公主的方寸大乱,谢孝儒要冷静许多,虽然心里已八九分的肯定,也真切的希望他就是自己的儿子,然而理智还是告诉他要谨慎。
即便不是,谢孝儒看了眼身后的妻子,他也不是不能认下这个“儿子”,他希望妻子能高兴些,因为这些年,她过的太苦了。
他心有成算,同他说:“咱们出去,我同你说说话。”
这是一处别院,公主得知沈寂到了平京就迫不及待要见他,甚至不愿等丈夫一起。
她坐在帘子后,假借张九郎母亲的身份。
从沈寂自门口逆着光进来,她恍然回到青葱少女时,第一次见到才名远播的谢大公子。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眼泪毫无意识的落下来,其后一切都乱了套。
别院不常来,谢孝儒不熟悉,让管事的带着去了书房。他的老随从谢姓家奴谢安不住去看沈寂。谢孝儒笑着说:“谢安,你也觉得他像我?”
沈寂脊背一僵。
谢安六十好几了,已是一位真正的老人家,头发花白,长的慈眉善目,闻言呵呵笑起来,“是的呀老爷,您可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呢!除了个子不及您,沈公子可以说和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沈寂头皮发麻,忙不迭道:“巧合巧合。不敢不敢!”
谢安讶异。谢孝儒但笑不语。
进了一间燃了炭火的屋子,谢孝儒看沈寂仍局促的站着,扫到桌上摆着黑白棋子,说:“来,陪我杀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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