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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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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穿堂风在宫道呼啸而过,将他们刮得皮肤寒凉,刚才在太阳底下养出来的那么一点暖意,又全赔了进去。

惊蛰陪着立冬站了一会,这才看到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那模样,看着有些颓废。

立冬紧了紧衣领,露在外的手满是冻疮,看着有些沧桑。

他蓦然说道:“荷叶,是明嬷嬷毒杀的。”

惊蛰猛地看向立冬。

却见立冬看也不看惊蛰,语速飞快地说道:“她杀荷叶,是因为荷叶知道她太多秘密,至此后,明嬷嬷做事就不再叫外人知道,每次外出,也必定是一人独行。可我跟踪过她一次,所以知道,她到底是在和谁见面。”

说到这里的时候,立冬的声音,才终于有了几分不同。

他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道:“她见的人,是康满。”

惊蛰忽然遍体寒意。

……康满?

明嬷嬷后来接触上的人,是康妃不成?可康妃为何在乎北房发生的事?

立冬看着惊蛰微变的脸色,总算有了少许快意的表情,“看吧,就连你,也会为此动容。”

惊蛰看

向立冬:“我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如此叫人吃惊的事,我怎会毫无感觉?”

他已经觉出不对。

康妃从前住在永宁宫,而最初,明嬷嬷试图联系上的,也正是住在永宁宫偏殿的刘才人。

正是这位刘才人要喝的柿子汤,才叫明嬷嬷盯上了惊蛰。

刘才人和御膳房原来的总管钱钦出事后,明嬷嬷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毒杀了荷叶后,转头搭上的,是康满?

那一开始,明嬷嬷和刘才人身边人的往来,康妃是早就知道吗?

而今北房原来的管事都死光了,被调来的新人之一,竟也是永宁宫被罚后,贬斥到北房来的陈嬷嬷。

真是完美的巧合。

惊蛰:“立冬,你为何要盯着我?”他的语气微凉,在这过道处,仿佛也随着风,渗透着更多的寒意。

立冬咬紧了牙,低声说道:“如果我有得选,我又何必如此?”

明嬷嬷在重新振作起来后,立冬与新来的荷叶,从一开始被调过来,就知道该听从这位的命令。

明嬷嬷不是要立冬盯着惊蛰,她是要盯着北房的所有人。

只不过,立冬负责的人之一,是惊蛰。

惊蛰:“你做得有些明显。”

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看不出来立冬在“盯梢”,这简直是赤|裸的靶子。

立冬冷淡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做。”

惊蛰沉默了一瞬,就见立冬看向他,慢慢地说道:“惊蛰,你能顺利离开北房,真的很幸运。”

他喃喃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压抑的古怪。

惊蛰下意识抓住立冬的胳膊,困惑地说道:“为什么北房这么重要?”

太后也好,康妃也罢,都一直暗中盯着北房。

太后也就算了,姚才人怕不是死在她的手里,她害怕秘密暴露,会盯着北房还算有缘由,可康妃又是为什么?

而今陈嬷嬷,还是她的人?

立冬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站在原地。

惊蛰看得出来他想说,可碍于某种压力,他也说不出口。

惊蛰:“要是太危险,你就不要说了。”

北房既然危险,立冬说出这么多,说不定也会遭遇麻烦。

立冬:“不是我不与你说,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查什么。你也不必过分担心,最起码,在你这回招惹康满前,那头对你,并没多惦记。”

……这或许说明,北房重要的不是人,而是北房这个地方?

惊蛰奇怪地皱眉。

“康满被抓,永宁宫被烧了,这对你们影响很大?”惊蛰蓦地意识到,如果康满是那个与明嬷嬷联系的人,那眼下,这接连的出事,肯定也会影响到与之相关的人。

若康满没咬住,将秘密泄露了出来,那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这一刻,惊蛰终于明白,立冬究竟在惊恐什么。

惊蛰若有所思,看着有点焦虑的立冬

他的岁数不大,相貌普通,看起来并不算多么好看的脸上,带着少许迷茫。

惊蛰慢慢地说道:“如果你担心,接下来会连累到自己,那不若,釜底抽薪如何?”

立冬猛地看向惊蛰:“你这是何意?”

惊蛰:“去慎刑司。”

立冬脸色大变:“你疯了?”

“反正,不会比现在还要糟糕,不是吗?”惊蛰平静地说道,“你肯定清楚,康满绝不会是最后的那个人,如果他咬不住吐露了什么,那他后面的人,经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立冬面色苍白,这正是他担忧的原因之一。

可是慎刑司?

这地方,宫人都是闻风丧胆,谁都不想进去。

惊蛰:“如果你不想去慎刑司,那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去侍卫处。”

“侍卫处?”立冬困惑地重复,“去侍卫处能做什么?他们不是……”

惊蛰打断他的话,“将你不能告诉我的事,告诉他们。”

立冬神情微变,警惕地看向惊蛰。

良久,他试探着说道:“你,猜到了?”

他一直闭口不言的,还有一件事情,只是这件事情太叫人惶恐,这是让他今天不管不顾离开北房的原因,却也是他笃定自己肯定会死的缘由。

惊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只是想起了丁鹏。

死去的丁鹏,是曾经拉康满入伙的人,那么丁鹏曾经也是康妃的人。尽管下毒这件事,迄今为止,在后宫的层面已经算是结束,可惊蛰知道,真凶并没有被抓住。

而今看来,康满出现在御膳房、御茶膳房附近,肯定不是意外。

那动手的人,或许真的是康妃。

康妃想要打击德妃?

就算真的下了德妃的面,康妃的身份,未必能接过德妃手里的权势,到时候还不是要被其他人瓜分了去?

德妃下位,对康妃有什么好处?

可甭管怎么样,如果下毒的事是康妃下的手,再加上丁鹏与康满那语焉不详,想要离开就得死的做派,立冬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那就更容易被牺牲掉。

下场只会比丁鹏更加不如。

立冬肯定知道什么,不然他不会如惊弓之鸟。

“你觉得,侍卫处真能管用?”立冬试探着说道,“我可和你说,这一回出来,我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惊蛰:“我还知道,如果你现在不选,今日你回去,你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立冬悚然:“什么意思?”

“你出来找我,难道旁人会不知?近来我的身上,闹出许多事,若有心,总是会盯着。这不会是秘密,你要快,不然来不及。”

惊蛰坦诚地说道。

这让立冬焦虑不安,良久,脸上变换几次的神情,总算恢复了平静。

他看向惊

蛰,欠身说道:多谢你为我指点迷津。

惊蛰摇了摇头:是你当局者迷。

这本不算什么。

立冬苦笑:可你要不与我说11[,我怕是走投无路,都不会想到这招。”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主动投敌。

在离去前,立冬四下看着,靠近惊蛰,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些话,然后匆匆离去。

惊蛰面色古怪地看着立冬消失在宫道尽头的身影,以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什么?

冰凉的冬日,晨起本就麻烦。

直殿司的人趁着昏暗的天色,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默不作声地赶路。

“哎呀,”有人被树枝绊到,险些摔在地上,“怎么有这么个东西在这?”

昨天刮了一日的风,到了晚上,鹅毛大雪纷纷落下,清晨起来,那积雪没过了脚踝。

“这又不是咱要清扫的地方,你做什么呢?”等待他的同伴,看着他还要矮下|身去摸,有些不能理解。

“还是得先弄到边上,免得待会有其他人绊倒,那……”

那人原本还笑呵呵地说着话,可这话还没说完,手指就已经摸到了那所谓的树枝。

那不是树枝,那是条人腿。

他到抽一口凉气,整个人摔倒在雪上,怔愣地看着墙壁。

刚才太暗,没仔细看,原来这墙上,正靠着个什么东西。只是雪落太厚,就将这东西覆盖了住,在昏暗的时候看不清楚。

“你怎么了?”

同伴要来扶他,却见他一股脑拍起来,颤抖着手,去摸墙。

很快,就自雪里,拍出一张青白的人脸。

立冬死了。

惊蛰听到这个消息时,提笔的动作都僵住,凝聚在笔尖的墨经受不住,啪嗒一声落在纸上。

清脆的声响,让惊蛰一个惊神。

昨日立冬离开,惊蛰原本是要送他。

侍卫处离这里也不远,他原本走得就熟门熟路。可立冬却不要他来送,笑着摇头:“我虽没去过侍卫处,却也知道在哪里,没必要你来亲自送。”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

要是惊蛰和立冬同时出现在侍卫处门口,惊蛰会引来的瞩目,也会比之前多上更多。

立冬到底选择了侍卫处。

因为他害怕慎刑司的刑罚。

只是没想到,立冬竟是连侍卫处的门都没摸到。

惊蛰丢开笔,捏着眉心。

不,他不是没想到,昨日他想送立冬去,就是想到了这个可能。

只是立冬拒绝后,惊蛰就没强求。

毕竟这是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犯不着这么盯着一个普通的宫人不放。立冬要是回去,怕是再出不来,可是追杀他,又太过大动干戈。

然立冬真的出事了!

要做到这般,只可能是一路尾随立冬而来,在他还没到侍卫处前,就已然杀了他。

惊蛰的耳边,还传来姜金明和其他太监说话的声音。

“……没有外伤……”

“是,只是有些冻疮,身体上,没有……”

“……应该是意外……”

尸体是直殿司发现的,在报上去被领走后,查出了身份,就也按照惯例通知了一声直殿司。

惊蛰也是因这,才知道死的人,是立冬。

可这,不会是意外。

惊蛰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若说,连立冬这么个小小的宫人,都会被给予这样的关注力度,以至于冒险在宫中行事,那只能说明,立冬的身上,有着他自己还没有发觉的重要性。

……比如说,他在离去前,和惊蛰说的最后一段话。

立冬说:“明嬷嬷死后,我曾经想去永宁宫探寻点门路。我想,明嬷嬷业已死了,说不定,我能做点什么。只是,我没找到康满,却撞见别的事。”

他的声音低,然后更低了下去。

“我听见,康妃那时,说的不是官话。”

他直接省略了自己撞见的事,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赫连王朝,地大物博。

从南到北有着各种乡音,若是真要统计,那可真是一天一夜都计数不完。

所以,所以不同地方交流,说的是官话。

越是口音纯正,就越不会被笑话。而在这宫里,那更是需要说官话,不然该要如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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